風和日麗的小確幸

孩子，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快樂永遠比辛苦多很多。
然而這段時間以來，偶爾，媽媽也真的因為非常抓狂，而想學你這樣......驚聲尖叫。

這絕對不是一篇恐嚇文，只是敬告所有還懷抱著香香軟軟嬰兒的家長們不要鐵齒、不要心存僥倖。相信我，這種事很公平，不分性別地域通通有獎，總而言之，就是不要以為這種好康會跳過你家。

試著在google打上「terrible 2（恐怖的２）」，洋洋灑灑都是媽媽部落格裡關於二歲兒種種可怖行徑的精彩紀錄，只要隨便挑個幾篇來讀讀，也就不難理解這個被許多媽媽視為孩子人生第一個叛逆期的經典歷程。

與其用「叛逆期」這麼負面的字眼，我更喜歡「自立期」，對事物的理解相當有限、但行動能力已經令許多成人難以招架的小小孩，正積極的用身體在認識這個豐富的世界。

二歲兒不應該被污名化，然而我卻也不得不承認，家中有一個二歲的孩子，實在足以為向來對小baby有著過多不切實際浪漫幻想的新手父母來一堂震撼教育課，鍛鍊腦力、心臟強度，還有情緒控制的臨界值。

不要不要我不要。

「不要」是口頭禪，「不要」是生活必須，「不要」就是「不要」，但「不要」也不一定是真正的「不要」，不可以問為什麼，因為愈問愈「不要」。

面對凡事皆不要的彆扭幼兒，嘲笑（學他們說話）和否定（你不要一直說不要好不好）是下下策，那只會激怒小小孩們，讓事情愈來愈糟。

「僵持現狀」則是要視情況使用，例如出門前，小人堅持要穿某雙不適合的鞋子（寒流來的時候要穿涼鞋）或不穿鞋子，如果有時間，可以陪公子玩一玩，看聰明的小傢伙最近有沒有學會什麼新把戲；如果是急著要上班的早晨也不要動氣，請小朋友的好朋友（小動物、小車子）來幫個忙吧！

這招我們家很常用：「小多真的不穿嗎？可是咩咩說這個鞋鞋穿起來好溫暖好舒服喔（然後把鞋鞋套在咩咩的小腳上走走）」，孩子看到心愛的好朋友穿上鞋子的可愛模樣，會開心地笑起來，也會讓硬梆梆的堅持變得柔軟一些。

或是「要不要穿和消防車一樣的紅色鞋鞋啊？穿上紅色鞋鞋，我們也帶消防車出去玩喔！」最後往往能夠皆大歡喜，讓孩子穿著我們期待的鞋子出門，孩子也很高興自己穿了一雙「消防車色」的鞋鞋。

孩子對環境的感受力非常敏銳，我們從多次經驗裡得到教訓，維持良好的氣氛絕對是溝通的不二法門，千萬不要覺得時間都快來不及了哪有心情和孩子玩遊戲，特別是對於還無法理解許多規範的小小孩來說，遊戲真的是最好的方法，如果讓小人們抓狂起來又哭又鬧，那才是得花更長的時間來處理呢。



暴力。
阿小多第一次出現暴力行為是在今年過年期間（1y9m），本來很高興在跟小彤姊姊玩，突然沒來由地拿了一顆堅硬的塑膠球近距離擲向姊姊的鼻梁，姊姊痛得掉下眼淚，我當場傻住，趕緊為姊姊冰敷，擔心恐怕要流鼻血，爸爸則是非常生氣，以嚴厲口吻大聲喝斥小多，並且動了手，要求他立刻向姊姊說對不起。

小多在姊姊哭的時候，似乎就已經知道自己做錯事，然而最關鍵的應該是，爸爸動手打了他，所以他也大哭起來，堅持不肯道歉，嘴裡不斷唸著「金金咩咩、金金咩咩......」，在這麼無助的時刻，他只要他溫暖的朋友。
爸爸還是很生氣：「不可以找金金咩咩，牠們不喜歡會打人的小朋友，去跟姊姊道歉」。

我讓爸爸去客廳陪姊姊。他還是繼續哭，只是哭聲慢慢減弱，我一直和他說很多話，抱住他，讓他知道爸爸媽媽姊姊都很愛他，但他的行為讓大家受到了驚嚇，過了一會兒，他終於願意去跟姊姊說對不起，看見姊姊獨自坐在茶几前玩貼紙，小多怯生生又小心翼翼說：「姊姊，起（對不起）」然後給了姊姊一個抱抱。
後來，姊姊接受了小多的抱抱，二個人又玩在一起，我們天真的以為這個令人錯愕的事件，有了一個美好的結局。

沒想到那天夜裡，我們數度被孩子的哭聲驚醒。更真切的說法是，哭聲、含糊不清的囈語混著尖叫聲。
我們試著叫醒他，猜想他也許做了一個可怕的惡夢，但卻怎麼都無法將緊閉雙眼的他叫醒，無論如何安撫也沒有辦法讓他平靜下來，突然間，我在混亂又委屈的哭鬧聲中，聽見了「爸爸」二個字。

爸爸向來是他最在意的人，而爸爸那樣的生氣，甚至打了他，那是從天堂墜入地獄的感覺嗎？我不知道，我已經記不得自己那麼小的時候，對大人那種全然的放心和信賴的感覺了。

爸爸輕輕將大哭大鬧的他從小床上抱起，像他小baby的時候一樣，溫柔的拍拍他的背，輕聲的哄他，沒想到，他竟然就這樣平靜下來，逐漸，安穩地睡去。

我在黑夜中看著這一切，心疼得難以言喻。


這是阿小多第一次的暴力行為，也是阿小多的父母第一次的暴力行為。這聽起來是不是很諷刺？
以暴制暴也許在表面上有其立竿見影的效果，但對於孩子的自信、勇氣以及成人的信任所造成的傷害，恐怕是花更多的時間也難以彌補的。

我瞭解爸爸心中的不捨和自責，因而未再就此單一事件多做討論。
只是此後，我們似乎有了默契，更細緻的觀察孩子的行為，瞭解他的個性及對於事物的反應，從網路及書籍裡頭尋求值得借鏡的方式，在教養一個文明的孩子之前，謙卑地學習成為一對成熟、文明的父母。



失控。
對於小小孩來說，規律的生活作息是一切穩定的基礎。
我們聽聞，並且親身經歷過的幾次，幾乎都和睡眠有關。這個年紀的孩子，肚子餓了已經會開口要食物吃，但睡眠的問題卻容易被忽略。

他們喜歡玩耍，容易被新奇的事物吸引，有了好玩的東西就一直玩一直玩，雖然已經很累了，也要靠著意志力支撐繼續玩下去，金頂電池兔子般的充沛活力，讓人很容易忽略他們的疲態，這時如果出現了引爆點，可能是一點點的小事，就很容易擴大成為難以收拾的混亂。
當然，睡眠只是最常見的，但任何奇怪的狀況都不無可能。

阿小多一歲初左右，我買了一盒交通工具的幼幼拼圖，共有8片（8種交通工具），準備大一點再讓他玩，某天他自己在抽屜裡找到，就把每一片上面的拼圖全部拆下來，地上隨即散落幾十塊破碎的小拼圖。

這種對大人都很混亂的情況，小小孩當然更是不知所措，只見這個挫折的小男孩反覆試著每一片，都無法拼到正確的位置，他愈拼愈生氣，竟然嚎啕大哭了起來，將拼圖用力摔在地上，而且完全不肯讓我們靠近幫忙，輕聲安慰也無用，愈哭愈大聲，直到爸爸很生氣地將拼圖全部收走，在挫折、生氣、害怕和尖叫聲中，可愛的小天使瞬間成了引爆的炸彈。

我看著他哭，持續和他說話，直到他願意讓我接近，然後我伸出雙臂擁抱他，抱了一會兒，爸爸走進來，他也想和爸爸抱抱，這時候已經不哭了，我們為他拭去滿臉的淚水和鼻涕，然後給了他一杯水和餅乾，可能因為消耗了太多的體力，於是安安靜靜吃了起來，整個處理的時間足足有將近四十分鐘之久。

最初，他的確是因為無法順利將拼圖拼起來而哭，然而愈哭愈失控，最後就無法停止。
有了幾次的經驗以後，我們比較懂得未雨綢繆，盡量維持孩子作息的穩定，如果他已經疲倦但暫時還無法得到休息時，就應該避免過度的刺激，畢竟，他們真的還太小了。



等待。
阿小多下個月才滿兩歲，我並不知道過去這段時間所累積恐怖事件的總和，究竟和真正的「恐怖」有多少差距，但我們並不擔心，因為相信孩子的成長需要時間等待，所以願意以比較緩慢的方式來處理這些混亂的狀態，雖然比較辛苦，雖然得花上更長的時間，但慢慢地確實能感受到孩子良性的轉變。

我有一個專門放黑色髮夾的小罐子，放在梳妝台的抽屜裡，小多常常喜歡把小罐子裡的髮夾倒在深色的木地板上，每次都得花上一些時間來整理，有時候真的覺得很煩，於是我索性將罐子移到梳妝台的桌面上，高一點的位置。

那天小多從奶奶家回來，我忙著換衣服，一邊看到小多俐落地攀上梳妝椅，一把抓住小罐子，心想又來了，待會兒一定又是滿地的髮夾。

「阿小多，不要亂丟媽媽的髮夾啦」這句話幾乎已經到了嘴邊，卻隨即念頭一轉，換了一種方式輕聲說：「小心，不要從椅子上摔下來喔」。

他小小聲說了句「不會」，手上的動作沒有停下來，沒想到這次只拿了一支，然後就把罐子放回去，接著從褲子的小口袋裡摸出一支同樣的髮夾，開心地說：「髮夾，黑色，姊姊給，媽媽的，樣」。

我問他說：「你是不是想跟媽媽說，姊姊送給你一支和媽媽一樣的黑色髮夾？」
阿小多很大聲的說：「是，樣，樣」，他真的好高興，有一支和媽媽相同的髮夾，然後請我為他夾上。夾上髮夾的小多，快樂地在房間裡轉圈圈。

我感到無比羞愧，卻有著更多心疼，我差一點就誤會了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以為他「老是」、「總是」、「又」闖禍了，而他卻只是希望和我分享今天所發生讓他這麼開心的事。



別急著對你「偶爾令人頭痛，卻又像精靈般可愛而充滿神奇魔力」的二歲兒說不，因為他每天在生活裡頭所能創造的驚喜，實在遠遠超乎你的想像。